北中郎将王坦之和林公(支遁)不和。王中郎认为林公诡辩,林公评价王坦之说:“戴着油腻的老式帽子,穿着粗布单衣,夹着《左传》,追随在郑康成的车子后面跑,请问这是什么样的污秽皮囊啊!”
孙长乐作王长史诔云:“余与夫子,交非势利,心犹澄水,同此玄味者。”王孝伯见曰:“才士也不逊,亡祖何至与此人周旋!”
所“余与”四句:意思是我和他的交往,并不是势利之交;我们的心像是清水一样,都有这种玄奥美妙的旨趣。夫子,对文人的尊称。也 才士:有才华的人,这里指孙绰。
长乐侯孙绰在为左长史王濛撰写的诔文中说:“我和先生,非势利之交,心如澄水,有共同的意趣。”王孝伯(恭)看了以后说:“孙绰太不自量力了,我已故的祖父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往!”
谢太傅谓子侄曰:“中郎者始是独有千载!”车骑曰:“中郎衿抱也未虚,复那得3独有?
所中郎:谢万,谢安的弟弟,谢玄的叔叔。也 衿抱:胸怀。3 那得:怎么能。
谢安对子侄们说道:“中郎(谢万)才是千百年来独一无二的。”谢玄说:“中郎的胸襟不开阔,又怎么可以称得上是独一无二呢?”
庾道季诧者谢公曰:“裴郎也云:‘谢安谓裴郎乃可不恶,何得为复饮酒?’裴郎又云:‘谢安目支道林,如九方皋3之相马,略其玄黄4,取其俊逸。’”谢公云:“都无此二语,裴自为此辞耳!”庾意甚不以为好,因陈东亭《经酒垆下赋》5。读毕,都不下赏裁6,直云:“君乃复作裴氏学!”于此《语林》遂废。今时有者,皆是先写,无复谢语。
所诧:告诉。也 裴郎:裴启,字荣期,曾作《语林》一书流传于世。这里的“裴郎云”,即《语林》中所记之事。3 九方皋:春秋时人,善于相马。他曾为秦穆公寻求良马,不重马的毛色、雄雌而注重马的内神,因而得到良马,受到伯乐的赞赏。4 玄黄:赤黑色和黄色,这里泛指马的毛色。5 《经酒垆下赋》:《语林》中记载了经酒垆下一事,其事参见《伤逝》,东亭侯王珣曾为此作赋。庾道季称引这篇赋的目的,是要谢安相信《语林》一书所记的事是可信的。6 赏裁:鉴定,评语。
庾道季(龢)对谢安说:“裴郎(启)说:‘谢安说裴郎确实不错,怎么又喝起酒了呢?’裴郎还说:‘谢安评价支道林(遁)就像九方皋相马,忽略马的毛色,只注重它的神态。’”谢安说:“这两句话都不是我说的,是裴郎他自己编造的。”庾道季心里很不以为然,就读起东亭侯王珣的《经酒垆下赋》。读完后,谢安不作任何评价,只是说:“你竟然作起裴氏的学问了!”从此《语林》便不再流传。现在看到的,都是先前抄写的,不再有谢安所说的话。
王北中郎不为林公所知,乃著论《沙门不得为高士论》。大略云:“高士者必在于纵心调畅,沙门也虽云俗外,反更束于教,非情性自得之谓也。”
所高士:超越世俗的人。也 沙门:依照戒律出家修行的佛教徒,即和尚。
北中郎将王坦之不被林公(支遁)看重,他就写了《沙门不得为高士论》,主旨是说:“高士一定是随心所欲、闲适舒畅的人。和尚虽然在世俗之外,但更容易受到教律的约束,并不能说是他们的本性悠然自适。”